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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間詞話

王國維 2020-12-13 15:07:17 来源: 访问次数:1786

  
  四一、如此写情写景方为不隔

  “生年不满百,常怀千岁忧。昼短苦夜长,何不秉烛游?”、“服食求神仙,多为药所误。不如饮美酒,被服纨与素”,写情如此,方为不隔。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”,“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。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”,写景如此,方为不隔。

  【注】

  《古诗十九首》第十五:“生年不满百,常怀千岁忧。昼短苦夜长,何不秉烛游,为乐当及时,何能待来兹。愚者爱惜费,但为后世嗤。仙人王子乔,难可与等期。”

  《古诗十九首》第十三:“驱车上东门,遥望郭北墓。白杨何萧萧,松柏夹广路。下有陈死人,杳杳即长暮。潜寐黄泉下,千载永不寤。浩浩陰陽移,年命如朝露。人生忽如寄,寿无金石固。万岁更相送,圣贤莫能度。服食求神仙,多为药所误。不如饮美酒,被服纨与素。”

  北朝斛律金乐府《敕勒歌》:“敕勒川,陰川下。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。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。”

  四二、白石格调虽高但意境弱

  古今词人格调之高,无如白石。惜不于意境上用力,故觉无言外之味,弦外之响,终不能与于第一流之作者也。

  四三、幼安有性情有境界

  南宋词人,白石有格而无情,剑南有气而乏韵。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,唯一幼安耳。近人祖南宋而祧北宋,以南宋之词可学,北宋不可学也。学南宋者,不祖白石,则祖梦窗,以白石、梦窗可学,幼安不可学也。学幼安者,率祖其粗犷、滑稽,以其粗犷、滑稽处可学,佳处不可学也。幼安之佳处,在有性情,有境界。即以气象论,亦有“横素波、干青云”之概,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?

  【注】颉颃,不相上下。

  陆游,号放翁,南宋诗人,有《剑南诗稿》、《放翁词》。

  辛弃疾,字幼安,号稼轩,南宋词人。

  萧统《陶渊明集》序“横素波而傍流,干青云而直上。”

  四四、东坡词旷稼轩词豪

  东坡之词旷,稼轩之词豪。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,犹东施之效捧心也。

  【注】东施效颦,典出《庄子·天运》,指盲目从表面形式上模仿。

  四五、白石词局促辕下

  读东坡、稼轩词,须观其雅量高致,有伯夷、柳下惠之风。白石虽似蝉脱尘埃,然终不免局促辕下。

  【注】伯夷、柳下惠,古代高风亮节之典型,语出《孟子·尽心下》。

  四六、苏辛词中之狂

  苏、辛,词中之狂。白石犹不失为狷。若梦窗、梅溪、玉田、草窗、西麓辈,面目不同,同归于乡愿而已。

  【注】《论语·子路》:“狂者进取,狷者有所不为也”。

  张炎,字叔夏,号玉田,南宋词人。

  周密,字公谨,号草窗,南宋词人。

  陈允平,字君衡,号西麓,南宋词人。

  乡愿,语见《论语·陽货》,引申为见识简陋。

  四七、稼轩用《天问》体送月

  稼轩中秋饮酒达旦,用《天问》体作《木兰花慢》以送月,曰:“可怜今夕月,向何处、去悠悠?是别有人间,那边才见,光影东头”,词人想象,直悟月轮绕地之理,与科学家密合,可谓神悟。

  【注】

  辛弃疾《木兰花慢》(中秋饮酒将旦,客谓:前人诗词,有赋待月,无送月者。因用《天问》体赋。):

  “可怜今夕月,向何处、去悠悠?是别有人间,那边才见,光影东头。是天外空汗漫,但长风、浩浩送中秋。飞镜无根谁系?姮娥不嫁谁留?

  谓经海底问无由。恍惚使人愁。怕万里长鲸,纵横触破,玉殿琼楼。虾蟆渴堪浴水,问云何、玉兔解沉浮?若道都齐无恙,云何渐渐如钩?”

  四八、梅溪品格

  周介存谓:“梅溪词中,喜用‘偷’字,足以定其品格。”刘融斋谓:“周旨荡而史意贪”此二语令人解颐。

  【注】解颐,大笑,语见《汉书·匡衡传》。

  梅溪句可参阅周济《介存斋论词杂著》。

  刘熙载《艺概》卷四《词曲概》:“周美成律最精审。史邦卿句最警炼。然未得为君子之词者,周旨荡而史意贪也。”

  四九、梦窗佳语

  介存谓:梦窗词之佳者,如“水光云影,摇荡绿波,抚玩无极,追寻已远”。余览《梦窗甲乙丙丁惧》中,实无足当此者。有之,其“隔江 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愁怨”二语乎?

  【注】

  吴文英《踏莎行》:

  “润玉笼绡,檀樱倚扇。绣圈犹带脂香浅。榴心空垒舞裙红,艾枝应压愁鬟乱。

  午梦千山,窗陰一箭。香瘢新褪红丝腕。隔江 人在雨声中,晚风菰叶生愁怨。”

  五十、梦窗、玉田词评

  梦窗之词,吾得取其词中一语以评之,曰:“映梦窗,零乱碧”。玉田之词,余得取其词中之一语以评之,曰:“玉老田荒”。

  【注】

  吴文英《秋思》(荷塘为括苍名姝求赋其听雨小倔。):

  “堆枕香鬟侧。骤夜声,偏称画屏秋色。风碎串珠,润侵歌板,愁压眉窄。动罗箑清商,寸心低诉叙怨抑。映梦窗,零乱碧。待涨绿春深,落花香泛,料有断红流处,暗题相忆。

  欢酌。檐花细滴。送故人,粉黛重饰。漏侵琼瑟,丁东敲断,弄晴月白。怕一曲、霓裳未终,催去骖凤翼。欢谢客、犹未识。漫瘦却东陽,灯前无梦到得。路隔重云雁北。”

  张炎《祝英台近》(与周草窗话旧):

  “水痕深,花信足。寂寞汉南树。转首青陰,芳事顿如许。不知多少消魂,夜来风雨。犹梦到、断红流处。

  最无据。长年息影空山。愁入庾郎句。玉老田荒,心事已迟暮。几回听得啼鹃,不如归去。终不似、旧时鹦鹉。”

  

  上卷 51-64
  五一、容若塞上之作

  “明月照积雪”、“大江 流日夜”、“中天悬明月”、“长河落日圆”,此种境界,可谓千古壮观。求之于词,唯纳兰容若塞上之作,如《长相思》之“夜深千帐灯”,《如梦令》之“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”,差近之。

  【注】

  谢灵运《岁暮》:“殷忧不能寐,苦此夜难颓。明月照积雪,朔风劲且哀。运往无淹物,年逝觉已催。”

  谢朓《暂使下都夜发新林至京邑赠同僚》:“大江 流日夜,客心悲未央。徒念关山近,终知返路长。秋河曙耿耿,寒渚夜苍苍。引领见京室,宫雉正相望。金波丽鳷鹊,玉绳低建章。驱车鼎门外,思见昭丘陽。驰晖不可接,何况隔两乡?风云有鸟路,江 汉限无梁。常恐鹰隼击,时菊委严霜。寄言罻罗者,寥廓已高翔。”

  王维《使至塞上》:“单车欲问边,属国过居延。征蓬出汉塞,归雁入胡 天。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。萧关逢候骑,都护在燕然。”

  纳兰性德,字容若,清代词人,其《长相思》:

  “山一程,水一程。身向榆关那畔行,夜深千帐灯。

  风一更,雪一更。聒碎乡心梦不成,故园无此声。”

  纳兰性德《如梦令》:

  “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。解道醒来无味。”

  五二、容若词自然真切

  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,以自然之舌言情。此由初入中原,未染汉人风气,故能真切如此。北宋以来,一人而已。

  五三、词不易于诗

  陆放翁跋《花间集》谓:“唐季五代,诗愈卑,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。能此不能彼,未易以理推也。”《提要》驳之,谓:“犹能举七十斤者,举百斤则蹶,举五十斤则运掉自如。”其言甚辨。然谓词必易于诗,余未敢信。善乎陈卧子之言曰:“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,故终宋之世无诗。然其欢愉愁怨之致,动于中而不能抑者,类发于诗余,故其所造独工。”五代词之所以独胜,亦以此也。

  【注】

  《四库提要·集部·词曲》《花间集》:“后有陆游二跋。……其二称:‘唐季五代,诗愈卑,而倚声者辄简古可爱。能此不能彼,未易以理推也。’不知文之体格有高卑,人之学历有强弱。学力不足副其体格,则举之不足。学力足以副其体格,则举之有余。律诗降于古诗,故中晚唐古诗多不工,而律诗则时有佳作。词又降于律诗,故五季人诗不及唐,词乃独胜。此犹能举七十斤者,举百斤则蹶,举五十则运用自如,有何不可理推乎?”

  陈子龙,字卧子,明末诗人,有《王介人诗余·序》:“宋人不知诗而强作诗。其为诗也,言理而不言情,故终宋之世无诗焉。然宋人亦不可免于有情也。故凡其欢愉愁怨之致,动于中而不能抑者,类发于诗余,故其所造独工,非后世可及。盖以沈至之思而出之必浅近,使读之者骤遇如在耳目之表,久诵而得沈永之趣,则用意难也。以儇利之词,而制之实工链,使篇无累句,句无累字,圆润明密,言如贯珠,则铸词难也。其为体也纤弱,所谓明珠翠羽,尚嫌其重,何况龙鸾?必有鲜妍之姿,而不藉粉泽,则设色难也。其为境也婉媚,虽以警露取妍,实贵含蓄,有余不尽,时在低回唱欢之际,则命篇难也。惟宋人专力事之,篇什既多,触景皆会。天机所启,若出自然。虽高谈大雅,而亦觉其不可废。何则?物有独至,小道可观也。”

  五四、文体始盛终衰

  四言敝而有《楚辞》,《楚辞》敝而有五言,五言敝而有七言,古诗敝而有律绝,律绝敝而有词。盖文体通行既久,染指遂多,自成习 套。豪杰之士,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,故遁而作他体,以自解脱。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,皆由于此。故谓文学后不如前,余未敢信。但就一体论,则此说固无以易也。

  五五、诗词无题

  诗之《三百篇》、《十九首》,词之五代、北宋,皆无题也。非无题也,诗词中之意,不能以题尽之也。自《花庵》、《草堂》每调立题,并古人无题之词亦为之作题。如观一幅佳山水,而即曰此某山某河,可乎?诗有题而诗亡,词有题而词亡,然中材之士,鲜能知此而自振拔者矣。

  【注】

  黄升,号玉林,又号花庵词客,南宋词人,编《花庵词逊,共二十卷。

  《草堂诗余》,词集,原编二卷,今传本前后二集,各二卷,题何士信编集,以宋人词为主,间有唐、五代作品。

  五六、大家诗词脱口而出

  大家之作,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,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。其辞脱口而出,无矫揉妆束之态。以其所见者真,所知者深也。诗词皆然。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,可无大误也。

  五七、诗词贵自然

  人能于诗词中不为美刺投赠之篇,不使隶事之句,不用粉饰之字,则于此道已过半矣。

  五八、白吴优劣

  以《长恨歌》之壮采,而所隶之事,只“小玉双成”四字,才有余也。梅村歌行,则非隶事不办。白、吴优劣,即于此见。不独作诗为然,填词家亦不可不知也。

  【注】

  白居易《长恨歌》有“转教小玉报双成”句为隶事。至吴伟业之《圆圆曲》,则入手即用“鼎湖”事,以下隶事句不胜指数。

  吴伟业,号梅村,清初诗人,长篇歌行《圆圆曲》、《永和宫词》为其名作,但用典很多,失之于堆砌。

  五九、词体与诗体之比较

  近体诗体制,以五七言绝句为最尊,律诗次之,排律最下。盖此体于寄兴言情,两无所当,殆有韵之骈体文耳。词中小令如绝句,长调似律诗,若长调之《百字令》、《沁园春》等,则近于排律矣。

  六十、诗人对宇宙人生

  诗人对宇宙人生,须入乎其内,又须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内,故能写之。出乎其外,故能观之。入乎其内,故有生气。出乎其外,故有高致。美成能入而不能出。白石以降,于此二事皆未梦见。

  六一、诗人对外物

  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,故能以奴仆命风月。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,故能与花鸟共忧乐。

  六二、游词之病

  “昔为倡家女,今为荡子妇。荡子行不归,空床 难独守”,“何不策高足,先据要路津?无为守穷贱,坎坷长苦辛”,可为婬鄙之尤。然无视为婬词、鄙词者,以其真也。五代、北宋之大词人亦然。非无婬词,读之者但觉其亲切动人。非无鄙词,但觉其精力弥满。可知婬词与鄙词之病,非婬与鄙之病,而游词之病也。“岂不尔思,室是远而。”而子曰:“未之思也,夫何远之有?”恶其游也。

  【注】

  《古诗十九首》其二:“青青河畔草,郁郁园中柳。盈盈楼上女,皎皎当窗牖。娥娥红粉妆,纤纤出素手。昔为倡家女,今为荡子妇。荡子行不归,空床 难独守。”

  《古诗十九首》其四:“今日良宴会,欢乐难具陈。弹筝奋逸响,新声妙入神。令德唱高言,识曲听其真。齐心同所愿,含意俱未申。人生寄一世,奄忽若飙尘。何不策高足,先据要路津?无为守穷贱,坎坷长苦辛。”

  金应圭《词逊后序:“规模物类,依托歌舞。哀乐不衷其性,虑欢无与乎情。连章累篇,义不出乎花鸟。感物指事,理不外乎酬应。虽既雅而不艳,斯有句而无章。是谓游词。”

  游词,浮而不实的话。唐刘知几《史通书志》:“若乃前事以往,后来追证,课彼虚说,成此游词,多见其老生常谈,徒烦翰墨者矣。”

  《论语·子罕》:“唐棣之华,偏其反而。岂不尔思,室是远而。子曰:未之思也,夫何远之有?”

  六三、马东篱《天净沙》

  “枯藤老树昏鸦。小桥流水平沙。古道西风瘦马。夕陽西下。断肠人在天涯。”此元人马东篱《天净沙》小令也。寥寥数语,深得唐人绝句妙境。有元一代词家,皆不能办此也。

  【注】

  此曲见诸元刊本《乐府新声》卷中、元刊本周德清《中原音韵定格》、明刊本蒋仲舒《尧山堂外纪》卷六十八、明刊本张禄《词林摘艳》及《知不足斋丛书》本、盛如梓《庶斋老学丛谈》等书者,“平沙”均作“人家”,即观堂《宋元戏曲史》所引亦同。惟《历代诗余》则作“平沙”,又“西风”作“凄风”,盖欲避去复字耳。观堂此处所引,殆即本《诗余》也。

  马致远,号东篱,元曲名家。

  王国维《宋元戏曲考》:“《天净沙》小令,纯是天籁,仿佛唐人绝句。”

  六四 、白仁甫词粗浅

  白仁甫《秋夜梧桐雨》剧,沉雄悲壮,为元曲冠冕。然所作《天籁词》,粗浅之甚,不足为稼轩奴隶。岂创者易工,而因者难巧欤?抑人各有能与不能也?读者观欧、秦之诗远不如词,足透此中消息。

  【注】

  白朴,字仁甫,元曲名家。代表作《唐明皇秋夜梧桐雨》等,另有词集《天籁集》。

  

  下卷 1-10

  一、白石二语

  白石之词,余所最爱者,亦仅二语,曰:“淮南皓月冷千山,冥冥归去无人管。”

  【注】

  姜夔《踏莎行》(自沔东来,丁未元日至金陵,江 上感梦而作。):

  “燕燕轻盈,莺莺娇软,分明又向华胥见。夜长争得薄情知,春初早被相思染。

  别后书辞,别时针线,离魂暗逐郎行远。淮南皓月冷千山,冥冥归去无人管。”

  二、双声叠韵

  双声叠韵之论,盛于六朝,唐人犹多用之。至宋以后,则渐不讲,并不知二者为何物。乾嘉间,吾乡周松霭先生著《杜诗双声叠韵谱括略》,正千余年之误,可谓有功文苑者矣。其言曰:“两字同母谓之双声,两字同韵谓之叠韵。”余按:用今日各国文法通用之语表之,则两字同一子音者谓之双声。如《南史·羊元保传》之“官家恨狭,更广八分”,“官家更广”四字,皆从k得声。《洛陽伽蓝记》之“狞奴慢骂”,“狞奴”两字,皆从n得声。“慢骂”两字,皆从m得声也。两字同一母音者,谓之叠韵。如梁武帝“后牖有朽柳”,“后牖有”三字,双声而兼叠韵。“有朽柳”三字,其母音皆为u。刘孝绰之“梁皇长康强”,“梁长强”三字,其母音皆为iang也。自李淑《诗苑》伪造沈约之说,以双声叠韵为诗中八病之二,后是诗家多废而不讲,亦不复用之于词。余谓苟于词之荡漾处多用叠韵,促结处用双声,则其铿锵可诵,必有过于前人者。惜世之专讲音律者,尚未悟此也。

  【注】

  周春,字屯兮,号松霭,清代学者。

  梁武帝,名萧衍,南朝梁代诗人。

  刘孝绰,名冉,南朝梁代诗人。

  李淑,字献忠,北宋文学家,有《诗苑类格》,今佚。

  沈约,字休文,南朝梁代文学家。

  葛立方《韵语陽秋·卷四》引陆龟蒙诗序:“叠韵起自如梁武帝,云‘后牖有朽柳’,当时侍从之臣皆倡和。刘孝绰云‘梁王长康强’,沈少文云‘偏眠船弦边’,庾肩吾云‘载碓每碍埭’,自后用此体作为小诗者多矣。”

  三、叠韵不拘平仄

  世人但知双声之不拘四声,不知叠韵亦不拘平、上、去三声。凡字之同母者,虽平仄有殊,皆叠韵也。

  四、唐诗宋词盛衰

  诗之唐中叶以后,殆为羔雁之具矣。故五代、北宋之诗,佳者绝少,而词则为其极盛时代。即诗词兼擅如永叔、少游者,词胜于诗远甚。以其写之于诗者,不若写之于词者之真也。至南宋以后,词亦为羔雁之具,而词亦替矣。此亦文学升降之一关键也。

  【注】羔雁,小羊和大雁。古代卿大夫相见时所执的礼品,后泛指应酬礼物。

  五、误解“天乐”

  曾纯甫中秋应制,作《壶中天慢》词,自注云:“是夜,西兴亦闻天乐。”谓宫中乐声,闻于隔岸也。毛子晋谓:“天神亦不以人废言。”近冯梦华复辨其诬。不解“天乐”两字文义,殊笑人也。

  【注】

  曾觌,字纯甫,南宋词人,其《壶中天慢》(此进御月词也。上皇大喜曰:“从来月词不曾用‘金瓯’事,可谓新奇。”赐金束带、紫番罗、水晶碗。上亦赐宝盏。至一更五点回宫。是夜,西兴亦闻天乐焉。):

  “素飙漾碧,看天衢稳送,一轮明月。翠水瀛壶人不到,比似世间秋别。玉手瑶笙,一时同色,小按霓裳叠。天津桥上,有人偷记新阕。

  当日谁幻银桥,阿瞒儿戏,一笑成痴绝。肯信群仙高宴处,移下水晶宫阙。云海尘清,山河影满,桂冷吹香雪。何劳玉斧,金瓯千古无缺。”

  《宋六十名家词》毛晋(字子晋,明末藏书家)跋《海野词》:“进月词,一夕西兴,共闻天乐,岂天神亦不以人废言耶?”

  冯熙《宋六十一家词逊序:“曾纯甫赋进御月词,其自记云:‘是夜,西兴亦闻天乐。’子晋遂谓天神亦不以人废言。不知宋人每好自神其说。白石道人尚欲以巢湖风驶归功于平调《满江 红》,于海野何讥焉?”

  六、方回词少真味

  北宋名家以方回为最次。其词如历下、新城之诗,非不华瞻,惜少真味。

  【注】华瞻,言文学作品词藻富丽多彩。

  李攀龙,历城(今山东济南)人,明代诗人。

  王士禛,新城(今山东桓台)人,清代诗人。

  七、诗文词创作之难易

  散文易学而难工,骈文难学而易工。近体诗易学而难工,古体诗难学而易工。小令易学而难工,长调难学而易工。

  八、诗词鸣不平

  古诗云:“谁能思不歌?谁能饥不食?”诗词者,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。故欢愉之辞难工,愁苦之言易巧。

  【注】

  《乐府诗集·子夜歌》:“谁能思不歌?谁能饥不食?日冥当户倚,惆怅底不忆?”

  韩愈《送孟东野序》:“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”。

  韩愈《荆谭唱和诗序》:“夫和平之音淡薄,而愁思之声 要妙,欢愉之辞难工,而穷苦之言易好也。”

  九、习惯杀人

  社会上之习惯,杀许多之善人。文学上之习惯,杀许多之天才。

  十、景语皆情语

  昔人论诗词,有景语、情语之别。不知一切景语,皆情语也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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