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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樽梅】

作者:梅兮若 发贴时间:2019-06-17 14:02:44 来源:梅花塢 访问次数:310

 
 
  

   梅在國人心裏,是傾城之品,傾國之態,傾人之姿,自無須多說。我所要說的,之於這個數十年難得一見的寒冬,又趕上十餘年不曾遇上的大雪封門,于是烤著火,自覺受用;做著夢兒,猶有羅浮之氣。我躊躇著,冬天固然不受人喜歡,惟獨有這樣的降雪和愛雪的人們,無論經受了多少劫或生之痛的厲練,卻始終不舍踏雪尋梅的千年古夢,于是我的夢裏,並不香甜。至少,不能在聆聽著窗外撲簌的聲息而酣然高臥,沈沈浮浮。我便披上衣裳,開門走在廊下,看著月夜下的雪,如何撫摩了花枝的裳,溫熱她們的身子,這些冬天裏所給予的溫度,恰如此夜我所想給予梅的,一樣的本心無二了。
  
   我想起那座城。有著濕漉漉的冬意,匆促行路的人們。道上的枝桠被冷冷意向著,捂不暖皮肉,只剩下些黝黑枝條。裹著大衣緊緊趕路的人們,呵著熱氣,偶爾駐足路邊,望一望天,然後買包糖炒栗子,或是烤豆干。這些攤子總是熱騰騰的,幾時都如此不吝地賦予空氣生機和熱鬧。嘩啦嘩啦的小鏟子翻騰撥動,或是火爐架上灰的燼子忽然冒起蓬勃的一縷紅煙,于是暖的熱的東西便可得了。拿在手上,哄的自己和她人高興了,大家也好繼續趕路,腳步不再匆匆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,仿佛忽然生了樂趣,由滿足了溫度開始,話題也就扯得開了。目光可以隨意地在路旁棲息,小憩,而不必爲生計的困頓發足狂奔,無暇顧及體內尚存的一絲一脈溫情。若是有了這些的鋪陳,如作詩一般,起了承了,也該至于頸聯來轉了。果是仔細的人,便能看到她就在那時刻不緊不慢地出現,斂著長眉,垂著瓷白的頸子,並無多語,當真是如古人所言無差,一副袖手之姿、的的天真之態。
  
   仿佛是千年萬年的相思,都于此時該作個了結,有了個具體傾心的實在像體而爲寄托。于是不可遏止地要急忙奔過去,道一句:伊,妳在此,便是爲我而候著麽?
  
   是。伊便是於此候著,不遲不早,既不爲衆人人所瞥見,也不爲妳所忽略。黛枝疏條,結著清泠泠的花色。花苞密疏有度,微微幾朵團簇,倏地分去,抱著幾小段凸出的枝桠,默然地心領神會,便又獨守著各自清淺的夢了。與生俱成的孤標清光,仿佛著了紅豔豔的羅裳背影,回顧時那般地遺世獨立。
  
   適時心底油然而起一脈溫情,只記得她的好,不記得她的絕。於是抱了伊,神馳遐迩地往家裏趕,無一物更能入眼,只一心一意地想暖著伊,溫著自己長久以來的夢,竟對身旁的寒氣視若無睹了。古人曰:我是身上別無長物。而今可曰:吾別無長物,亦足慰藉平生矣。
  
   進得鬥室,甚麽都不記得,只心弛弛地尋了花樽。自然是棄了朗窯紅的燥烈,得凸肚凹頸,青釉細瓷。注了水,蒹霞爲清居。鬥室頓生逼人之氣,玉質風華無與競者,須臾一切黯然失色。她在那裏立著,便是夜中的明珠,即令散落一角,也見清光照眼得很,滿室生輝。妳只消坐下,安靜地看上一眼,她的淨,這才如後發之勢浮動出來。頃刻之際,鬥室盈盈的羅浮之氣,說不上自哪裏來,又說不上往何處去。若有,還無,馥郁又飄忽,淡而有致,覓而無味。衣角一動,分明有滿袖暗香,分花拂水。起身四顧,卻又怅然若失,不可尋得。正所謂蓄意之時,可惜全無功夫。無心之處,清冽踏來。
  
   妳若不醉,我自不信的。我已醉了,妳又如何不醉去?若不醉去,我便邀妳同來住,觀瞻此樽中清輝玉臂,是如何以思無邪,攫走我們千百年來不曾泯滅的意邈。如若妳于人世間混沌悲苦的赤足行走中,尚有不複爲塵囂湮沒的心,尚有一分不被喚醒的“我”,那麽今夜屋外的雪下得剛好,簌簌,輕悄,正好于夢中打好輕盈的節拍,喚那水中央的伊人踏水迩來,清淺妝束,浮動起平生最深長的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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